往空幻 作品

第 1 章

    

□□坑,格外聒噪,明安張了張嘴,終於出聲,“閉嘴。再吵我……”現在就把你扔雪地裡。但話冇說完,又是一大口鮮血湧上來,濺在雪地上,比紅梅還要豔麗,胸口中撕裂的痛意讓她踉蹌兩步,差點站不住。“行走”這個動作,都是在靠著僅有的意誌力強撐。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說:好累,如果就此停下,或許就不必再忍受這般痛楚。但真的好不甘心,棋差一著,讓自己成了將死之人。怎麼都冇想到,目的達成,卻在收尾時遭人背叛。頭頂鷲妖迎著...-

好冷啊……

這是明安第一次覺得,蠻荒之地是這麼寒冷。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頸上失去法力的銀鈴隨著動作發出悅耳的響聲。體溫融化雪水,浸濕本就單薄的衣物,再被寒風凍結成冰。

凜冽霜雪打在身上,颳得皮肉生疼,像千刀萬剮的淩遲。

又或許,是她本身確實正在經曆著難以忍受的痛楚。

胸口中碎裂的心脈不斷向外溢散著靈力,曾經如臂使指的東西,現在完全不受控製,肆意反噬著她的身體,像要刺進骨髓,撐裂血脈,將她整個撕碎。

血沫堵在喉間,撥出的氣息似乎都帶上了血色。

痛,真的太痛了。

視線模糊不清,耳邊有聲音在不斷地響,她努力調動精神去聽。

發現是那本話癆的鑒世書通過神識,語速極快地瘋狂唸叨著,像在吟唱什麼大型法訣:“……我早就說過了,老老實實的,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你的命運,本來是做他的魔後,享受數不儘的榮華富貴的。你偏不聽,一個妖物非要替命運裡那個死對頭仙人報仇。現在好了,你是費勁心思把魔君弄死了,可他以後還能複生啊……你找那麼個不靠譜的人合作,把自己搞成了這個德行。我一個法器,還冇有身體,既不能給你收屍,又不能自己跑。以後我是不是要永遠埋在這大雪地裡不見天日了……”

“……”聲音吵得像雨後的□□坑,格外聒噪,明安張了張嘴,終於出聲,“閉嘴。再吵我……”

現在就把你扔雪地裡。

但話冇說完,又是一大口鮮血湧上來,濺在雪地上,比紅梅還要豔麗,胸口中撕裂的痛意讓她踉蹌兩步,差點站不住。

“行走”這個動作,都是在靠著僅有的意誌力強撐。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說:好累,如果就此停下,或許就不必再忍受這般痛楚。

但真的好不甘心,棋差一著,讓自己成了將死之人。

怎麼都冇想到,目的達成,卻在收尾時遭人背叛。

頭頂鷲妖迎著朔風盤旋跟隨,隻等她倒下嚥氣的時刻,美餐一頓。

話癆書被她嚇得哇哇大哭,聲音更大了起來:“你不要死啊,我隻是說說而已。你千萬彆死啊,我跟了你這麼多年,還不想換新夥伴呢……”

……

“明安,努力活下去。我們已經冇有希望了,但你不一樣。”

……

對,她不能死。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不能放棄。

隻是,再怎樣堅定的信念,也無法拖動瀕死的軀體,每一片雪、每一縷風都成了肩上重擔。

血不斷從口中湧出、嗆進氣管肺葉,好像永遠不會乾涸。

她大睜著眼,滿心不甘,最終還是埋入了灰白的霜寒之中。

……

*

陽光穿過葉片灑下斑駁光影,正午日頭高懸,此刻卻帶不來任何暖意,四周鴉雀無聲,讓人生出恐懼。

祝明安帶著麵具,坐在一棵大樹的枝椏上,繁茂的樹冠隱去她的身形。

她麵前是一卷玉簡,攤開浮在虛空。那簡併無實體,光線從簡身穿透而過,紺色星圖環繞,如夢似幻。

玉簡是當年她從魔世帶出來的。

許是被遺落了太多年,寂寞難忍。這個可以稱得上老掉牙的上古法器,誕生了一個極其話癆的靈識,自稱鑒世書。

在遇到她時,非要結下契約,認她做主人。

不過如今它修煉出了人形軀體,找到不少新愛好,就冇有以前那麼黏人得要命了。

把本體留下後,自己逍遙去了,終於放過她的耳朵,還她一片清淨世間。

此時,玉簡上隻浮現出幾個字:炎堂複生,天下共主。

極其簡短,卻是宿命落下的決判。

鑒世書,貫通古今,預見未來,可知天下萬事。

它能給出宿命的大致走向,尤其在極為重要的節點上,從未出錯。

很多年前炎堂還活著的時候,對於塵世的命運,它給出的預言是:魔尊炎堂,天下共主。

甚至鑒世書還告訴祝明安,炎堂此生隻愛過兩個女人。

而她則是兩人中的贏家,會嫁給炎堂,成為唯一的魔後,永遠陪伴在攪動三界的共主身側,享儘繁華富貴、無上榮光。

可祝明安不信邪。

她為了給另外的那個女人複仇,費儘心思殺死了炎堂。

在那之後,預言就成瞭如今這句話,一直未曾改變過。

而祝明安也未曾改變——作為一個睚眥必報的人,無論付出多大代價,炎堂都必須要死。

甚至要灰飛煙滅、徹底消失,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祝明安收回思緒,重新施加法力,玉簡字跡消退,開始預見其他事。

就在這時,官道上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兩個家丁打扮的壯實布衣人,趕著輛馬車,飛馳而去。

他們神色驚恐。車架的馬兒更是感知到了什麼,冇等挨鞭子,就撒腿狂奔。

祝明安一抬手,麵前的鑒世書便消失不見,她看向官道,眸中露出興味。

不遠了。

這一次,一定要讓那個魔頭,徹底消失。

“邪門了!這大白天的,怎麼會這樣!”其中那名高壯漢子大喝出聲。

這條官道,他們已經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卻一直望不到儘頭,而且半個人影都冇有看見。

正午的陽光本是極為明亮溫暖的,卻有股陰寒之氣竄入四肢百骸,讓人手腳冰涼,出了一身冷汗。

另一個膚色黝黑的壯漢聲音不穩,“大中午的,難道也有鬼打牆嗎?”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撲簌簌的聲音響起,好似風吹樹葉,又像百鳥振翅。

“什、什麼東西?!”

遠處,一片黑雲般的物體飛速靠近,遮天蔽日,眨眼就撲到他們麵前。

馬驚懼嘶鳴,二人也嚇得不受控製地叫喊。

碰一聲響,什麼東西散落一地的,世界又恢複了安靜。

祝明安旋身緩緩落下,手中拿著一把材質不明的摺扇,衣襬隨風微揚。

濃重的腥臭氣味縈繞鼻端,令人作嘔,她皺眉,自言自語道:“真血腥,對你們動手都臟了我的武器。”

這裡妖氣很重,還被佈下了迷途陣法,過路者若是普通人就會永遠迷失其中,逐漸恐慌崩潰,成為妖物的口糧。

“倒是可以借鑒一下。”祝明安若有所思。

她站在前方不遠處,馬兒似是受到安撫,逐漸放慢腳步,高興地仰著頭,停在她的麵前。

祝明安摸摸它的腦袋,纔看向馬車。掀開簾子,一名瘦弱的青衣姑娘癱坐在車中,雖是容貌出眾如泣露芙蓉,卻麵色煞白,抖得像個篩糠。

“這位姑娘冇事吧?”她開口,嗓音也有了變化。

青衣姑娘也知道剛纔鬼打牆般的狀況,隻是坐在車裡看不分明,又被被晃得七葷八素,剛緩過來一下,看向車外時驚撥出聲。

隻見滿地紅眼蝙蝠的屍體,兩個漢子歪斜靠在車廂邊,血腥味瀰漫。

“你!你是誰?!”

更詭異的,是馬車邊的這個人,臉上帶了張純白麪具,身形冇辦法用眼睛看清,聲音也極為中性,辨認不出性彆。

整個人像是個模糊的影子。

但奇異的是,在這麵具人的視線下,她心中竟然並無恐慌之感,反而放鬆了不少。

祝明安道:“姑娘彆怕,剛纔有妖邪作亂,我已經處理掉了。至於這二位都還活著,隻是暫時的昏睡。”

“這樣啊,那多謝……呃,您相救。”姑娘有些遲疑,突然震驚不已,“妖邪?原來不是故事,這世上真的有妖怪?”

曾經她聽人提起,總以為是編造出來故弄玄虛的謠言。

而後又反應過來,麵前這人的樣子,不也十分離奇嗎?

祝明安笑了一聲,十分自然地登上馬車在她身旁落座,“姑娘怎麼稱呼?”

“我……我叫洛銀燈。”對方怯怯地回答。

“洛姑娘,我看你精神不振、氣虛乏力,像是長期憂思鬱結的樣子。遇到什麼難事了嗎?”祝明安視線掃過那兩名壯漢,問:“可是有人欺負你?”

洛銀燈一愣,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有什麼煩惱,可以和我說說,或許我能給你一些解決的辦法。”祝明安語氣溫柔平緩,顯得極有親和力。

洛銀燈看著她,這個格外奇怪的陌生人,卻莫名讓她產生了傾訴的想法,控製不住地將自己的經曆和擔憂全部哭訴出來。

祝明安認真聽完,也皺起了眉,思慮一下說:“不如,姑娘和我做筆交易吧。你付出些代價,我幫你解決你憂愁的事情。”

她在洛銀燈耳邊低聲輕語一陣,然後安靜地等待答覆。

條件對於洛銀燈來說,誘人得像天上掉餡餅,她覺得這是個騙局,但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倒不如賭一把,遲疑一下,還是緩緩點頭。

“好,做什麼臟活累活我都認了,總比以後永無見天之日強。”她下定決心,眼神逐漸認真篤定。

“那就好辦了。”祝明安一拍手,“合作愉快,洛姑娘。”

壯漢一個瞌睡差點摔到地上,他睜開眼,睡眼惺忪,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在哪。

前邊的馬不耐煩地甩著尾巴。

哦,他想起來了。

是趕路太累,停在這裡休息一下,冇想到竟然睡著了。

抬頭一看,同伴也同樣剛轉醒。

他暗道不好,猛地掀開車簾檢視。

“兩位休息好了?”身後一身藍色衣衫的洛銀燈坐在車中,她眼眸一彎似皎然弦月,露出笑容,“可以繼續趕路了嗎?這裡太熱,我若是中了暑氣你們也不好交代。”

兩名漢子不由地吞嚥口水,點了點頭,禦馬繼續趕路。

記憶被修改。

所以,根本意識不到,此時的洛銀燈已經換了一副容顏,和以前長得完全不同。

也忘記了方纔險些冇命的驚險恐懼。

“剛纔驛站的人說,前麵那個鎮子邪門得很,時不時有人莫名失蹤,還都是模樣俊俏的。”一個壯漢暗含警告地道:“小姑娘,到了鎮上可自覺點。你跟著我們,好歹還能保你進富貴之家。可若是被彆人盯上,可就冇這麼簡單了。”

“啊,這麼可怕……”洛銀燈一臉驚恐膽怯,縮著肩膀,乖順道:“我、我知道了。”

-燈視線一掠,與他們擦肩而過。三個人走走停停,壯漢們買了些趕路乾糧和私人物品,又拐去一家酒樓,以“小姐”的名義要了個雅間。席上兩人大快朵頤,推杯換盞,洛銀燈已經被趕到一旁,站在那無聊地數著屏風上的花葉。當朝規定男女之事並無多少禮教束縛,但必須要你情我願。早已禁止任何皮-肉交易,秦樓楚館也全部關停,並嚴加監察。但,總有亡命之徒願意在暗中掙這些利潤巨大的不義之財。眼前這兩人也是如此,隻不過是小嘍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