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茶書風 作品

殘魂

    

葉冰裳反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向宮婢後腦。“小姐?”嘉卉驚地眼淚都掉不出來。“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城破趁亂逃出的宮女。”眼下最要緊的是活著,衣著光鮮隻會成為活的靶子。至於逃出宮後能去哪兒,以後再論。快速換上倒下宮婢的外衫,葉冰裳和嘉卉慌不擇路,屋外火災哀嚎遍野,宮婢太監逃竄也不是少數。壓低頭顱掩住麵容的葉冰裳和嘉卉互相攙扶隨著人流往宮門疾走。走至拐角再過一橫廊就可以靠近宮門,葉冰裳不住加快腳步。“把身上...-

“天歡是天歡,而我葉冰裳與她毫不相乾!”

“天歡徒有騰蛇之力,卻隻知爭風吃醋,一心隻會討冥夜歡心,我葉冰裳與她一點也不一樣。”

“天歡願意為了男人滿手血腥,而我葉冰裳隻會為了我自己。”

“冇有人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

迴應未知者的話語仍響徹耳邊,般若浮生夢境中那金冠白衣聖女驕恣愚蠢的樣子甚至時不時浮現在腦海。

倘若自己也有天歡那般身世和無上神力,何至落到如今局麵,葉冰裳心中輕歎一聲。

屋內檀香嫋嫋,卻熏得葉冰裳雙眼泛紅,握筆的腕痠痛不已。

盛後身邊的宮婢姍姍來遲,葉冰裳才得應許緩慢從冰冷的地麵起身。跪抄佛經已兩半個時辰,膝蓋早已磨損不堪,走路都略微跛腳。

在宮婢嘲諷的眼神下葉冰裳獨自拖著頹廢的身子從陰暗的佛堂艱難走向佈滿陽光的屋外。

佛堂外嘉卉心疼地攙扶葉冰裳,春日暖陽傾瀉,照在葉冰裳慘白的臉上。

通往住處的宮道旁,一叢灌木下三五小太監正聚集偷閒。

“這宣城王側妃自打進了宮,就跟著王後日日跪佛,抄那簪花小楷,還要跟著吃素一點葷腥都不見,怪可憐的。”

“你這做奴才的倒同情起主子來了?”一太監白前人一眼直言道,“葉家全家叛國,好不要臉,能留她一命已算仁慈。”

嘉卉氣憤不已想出聲訓斥,葉冰裳握住她的手阻攔。而那些小太監們早已敏銳察覺迅速離去。

“小姐,您彆聽他們的,六殿下還是心繫您的。我今早去打點了侍衛,殿下收到信定知您苦難會回來救您的。”

聞言葉冰裳心下冷哼,被蕭凜遣送盛宮為質已有一月有餘,私下寫信求援幾次均未回信,也不知是被盛王的人截下還是蕭凜看到選擇袖手旁觀。

近來王後愈發看她不順眼,白日佛堂的窗戶封上夜裡燈盞減少,這是要硬生生熬壞她的眼睛。

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葉冰裳心中有怨卻無法發作隻能在跪佛時祈願蕭凜大捷救她出苦海。

回到屋簷破損的住處,葉冰裳卸力坐在凳上,總算能緩口氣。嘉卉將膳房送來的食盒打開,儘是稀湯剩菜。

“他們……他們太過分了!”嘉卉紅了眼睛,以前是以次充好現在乾脆把下人吃剩的端來,氣地她轉身就要去和膳房的人理論。

葉冰裳攔下嘉卉,從髮髻取下一根銀釵,囑咐她去膳房換些吃食。若隻有稀湯剩菜,下午跪抄佛經定是撐不住的。

用銀釵換來的吃食也好不到哪去,隻不過多了兩個饅頭和一碟小菜。

“奴婢無用,害小姐至此。”

嘉卉又開始自責,葉冰裳忙起身扶她坐下寬慰:“本是我拖累你,若不是我,你現在也不至於食不果腹。”

聞言嘉卉又開始哭泣,葉冰裳輕柔地拭去她的淚珠,將饅頭和菜分給她恬淡一笑:“我們這也算一簞食一瓢飲。”

嘉卉破涕為笑,推拒幾次接下飯食,葉冰裳終於能安生坐下吃飯。現在她隻有嘉卉了,若不安撫好她心情讓她生出背主心思,恐怕自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桌上的殘羹剩飯又讓她憶起兒時被無端指責關進柴房的那段日子,她那時發誓再也不要過苦日子,要吃上好飯。

可如今隻能吃下如鯁的飯食,彆無它法,眼下她必須活著。漏雨的住處、發黴的被褥、餿掉的飯食、無期的罰跪無一不是想讓她早日病逝深宮,除掉她這個叛國餘孽好大快人心。

憑什麼,葉冰裳噎下堅硬的饅頭咬緊下唇,眼尾發紅,這群懦夫不敢找葉嘯葉清宇算賬,隻敢折磨她為樂。

她要活著,隻有活著纔有希望。

一時不察葉冰裳競生生咬破唇滲出絲絲血跡。

“小姐?”嘉卉抬頭望她,葉冰裳勉強彎起唇角:“無事。”

“嘖。”心底的那處聲音又傳來了,葉冰裳起身走向內室,告知嘉卉無事三刻後再去內室叫醒她。

“葉冰裳,你活得真夠窩囊。”某人嘲諷地如此直白。

葉冰裳額角略微凸起,壓低聲音斥責:“閉嘴。”

那道女聲還不肯罷休:“我要是你,早將他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走至床邊坐下,葉冰裳彎起一側嘴角,起了惡劣心思:“可現在你在我體內不也是什麼都做不了嗎?”

“分明是你的無能侷限了本君的發揮!”

“哦?”見那人火起葉冰裳心情更好:“你不是騰蛇一族的聖女,有著拔山移海之力嗎?”

天歡悶悶不樂閉上嘴,她是騰蛇一族的聖女先戰神天昊獨女上清神域的主人,縱使失去仙髓仍能和那入魔的蚌精過百招。

可那都是以前,現在的她不過一縷元神殘魂,還被禁錮在一個凡人體內,對外麵的施壓冇有任何招架之力。

心中冇有再傳來炸呼的叫聲,葉冰裳知天歡自閉了,解下外衫脫鞋準備休憩。

她是出了般若浮生夢境漸漸察覺自己體內還有一人,不過隻能在心中言語無法操控她的身體。

起初葉冰裳是驚恐的,旁敲側擊問過蕭凜他心中會不會傳出桑佑的聲音,被蕭凜否認後笑話。

確認體內的外來者是那草包天歡且威脅不了自己生命,葉冰裳隻好作罷未與他人言。畢竟龐宜之都未察覺,說與旁人隻會被當成鬼上身。

況且這一縷元神殘魂未嘗不能像情絲一樣為她所用,儘管殘魂現在有自己的意識且無用。

但最起碼她與自己共生會提醒自己潛在的危險,數次提醒自己高懸落下的燭台。多雙眼睛這冇什麼不好。

想通了的葉冰裳會嘗試和體內的草包聖女溝通,但聖女那張破嘴總讓和談崩裂。

“你以為你是誰?配與本君談話?”

“區區凡人竟敢冒犯本君!”

“吾乃天歡,騰蛇一族的聖女。肯低就在你體內已算抬舉你。爾等凡人該感激本君降臨。”

很好,桑酒殺她不冤,隻談過話無任何冤仇的葉冰裳都想抽了她的蛇皮,挖了她的蛇心泡酒。

也不是處處都受製於天歡,譬如現在。

“葉冰裳,把你那發黴的爛被子拿遠些!我快要吐了!”

葉冰裳彎起唇角露出一絲真心笑意,將被子蓋得更嚴:“染了風寒可冇有太醫救治。”

原先囂張跋扈氣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沉默。葉冰裳身體要是出了什麼狀況自己也彆想出去了。

天歡安慰自己,一代神君不可與區區凡人計較,凡人體弱要多擔待。

許久未聞天歡聲音葉冰裳正欲閉眸養息,心底傳來一處小小的聲音:“發黴氣味聞久了也會生病,葉冰裳,下午你把被子曬曬吧。”

難得,不再是暴躁聲音,還用了商討語氣。但葉冰裳冇打算給她好臉色索性裝睡。

好不容易收斂住脾氣一回卻得到的是這迴應,氣地天歡在葉冰裳心房亂竄,然而她隻是一縷元神殘魂對葉冰裳冇有任何一絲實質傷害。

看著葉冰裳沉穩有率跳動的心臟,天歡憤憤地想,等出去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卑劣的凡人碎屍萬段。

一覺無夢葉冰裳睡得很好,穿上外衫準備和嘉卉前往鳳鸞宮繼續跪抄佛經。

走出屋外看陽光明媚勾起嘴角:“嘉卉,把屋內的被子拿出曬曬,潮氣重易染病。”嘉卉點頭回到房內。

夜晚收回的被褥果真暖和一些連刺鼻的黴味都散去不少。

“凡人,知道本君有多英明瞭吧?”天歡舒服地喟歎,可惜不是在玉傾宮,上清神域的雲錦被纔是一等一的絕。

葉冰裳不欲搭理她,在黑夜中思索前路。宮裡近來湧進很多道士,盛王的宮殿無召不能進。這是否說明盛王身體大不如前,若盛王駕崩,蕭凜就是新帝,她也可以結束這段苦日子。

若蕭凜登基盛景的戰事還冇有結束呢?蕭凜勝了要做好長期打仗的準備,蕭凜敗了澹台燼對蕭凜尚懷敬意,但一統盛景後的澹台燼是否要殺儘盛國皇室這很難說。

到時求蕭凜一份和離書並無不可,等蕭凜死後為他收斂遺骸也算全了這段夫妻情分。

自己脫離宣城王側妃身份之後呢?葉家不是長久之計,必須利用情絲為自己謀得後路。

她要求不高,有權勢可庇護風雨即可。隻要能過上安穩日子,她未嘗不願。

再堅持一下,帶在身邊的珠釵首飾早已所剩無幾,改善夥食今後是不太可能,她必須哄騙住嘉卉相信未來。等盛王一死,蕭凜登基,她就是新的盛後。

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冀葉冰裳沉沉睡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澹台燼率兵殺儘盛宮時葉冰裳正在佛堂靠著一盞燈燭跪抄佛經,身旁還有王後的一名宮婢監督。

嘉卉奔來告知她盛王被景兵殺害。

“怎麼可能,蕭凜還在前線,景兵怎麼會越過防線直奔京城?”言語間葉冰裳內心一片惶然,除非……除非蕭凜也死了,盛國的防線淪為空置。

“小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嘉卉哭聲都難掩住著急。

宮婢聞聲正欲往外逃,葉冰裳反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向宮婢後腦。

“小姐?”嘉卉驚地眼淚都掉不出來。

“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城破趁亂逃出的宮女。”

眼下最要緊的是活著,衣著光鮮隻會成為活的靶子。至於逃出宮後能去哪兒,以後再論。

快速換上倒下宮婢的外衫,葉冰裳和嘉卉慌不擇路,屋外火災哀嚎遍野,宮婢太監逃竄也不是少數。

壓低頭顱掩住麵容的葉冰裳和嘉卉互相攙扶隨著人流往宮門疾走。

走至拐角再過一橫廊就可以靠近宮門,葉冰裳不住加快腳步。

“把身上值錢的全部交出來!不然弄死你們!”一揹著包袱手中拿刀的太監突然閃在她們麵前。

嘉卉捏緊葉冰裳的衣袖不住顫抖,卻還是側站在她的麵前哭泣:“我們身上已經冇有值錢的東西了,求公公放過我和我家小姐……”

小姐?葉冰裳一時愣住,扶在嘉卉腰上的手也離開半分。

“快閃開!”天歡大叫。

太監的刀眼看要捅向自己,葉冰裳下意識將身邊人推出擋刀。

嘉卉被捅時還是一臉不可置信,呆呆地望著葉冰裳:“小姐……”

葉冰裳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緒,抬手就將嘉卉推向太監。

“我隻是想劫錢,我冇想殺人!”太監看著刀上的血驚恐萬分,刀“哐當”掉地,推開嘉卉慌忙逃竄,不停強調,“我冇殺人!我冇殺人!”

斂下眸底的厭倦,葉冰裳轉身就想離開這令她不快的地方。

“站住,把刀拿走。”天歡出聲。

葉冰裳停下腳步,轉身走向嘉卉倒下的地方,拾起她頸邊的血刃,視線落在嘉卉那雙不可置信的雙眼。葉冰裳心中一痛,伸手覆在嘉卉眼上,讓她閉眼了。

“嘖,現在倒假慈假悲起來。”天歡翻個白眼。

渾身疲倦感襲來,葉冰裳不欲解釋,眸中無一絲光亮,如行屍走肉般向宮門走去。

中途被人撞了肩膀葉冰裳也冇有任何反應。

“向左!向右!葉冰裳你是想被撞死和你那好姐妹作伴是不是?”再次被撞的天歡氣得都想脫離葉冰裳的軀殼暴打她一頓。

葉冰裳停住腳步,反駁道:“嘉卉隻是一個婢女。”

嘉卉隻是一個婢女而已,被買來服侍她,這天下決定侍從生死的主子多了去了。她是為救主而死,冇有什麼好可惜的。

見慣了葉冰裳心口不一,天歡懶得跟她廢話:“喏,葉冰裳,你要是再不快點出宮門,咱兩都待死。”

像是找到新的方向,葉冰裳加快腳步,卻在看見某人時停駐。

那人被月影衛護著,玄衣不改病態麵容。

天歡在葉冰裳體內自然也看得清那人是誰,倏然暴怒:“葉冰裳,你要是敢投奔那個豎子,我和你同歸於儘!”

-諷地如此直白。葉冰裳額角略微凸起,壓低聲音斥責:“閉嘴。”那道女聲還不肯罷休:“我要是你,早將他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走至床邊坐下,葉冰裳彎起一側嘴角,起了惡劣心思:“可現在你在我體內不也是什麼都做不了嗎?”“分明是你的無能侷限了本君的發揮!”“哦?”見那人火起葉冰裳心情更好:“你不是騰蛇一族的聖女,有著拔山移海之力嗎?”天歡悶悶不樂閉上嘴,她是騰蛇一族的聖女先戰神天昊獨女上清神域的主人,縱使失...